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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药子 于 丙戌年小满

“science”源于希腊字根，有知识的意涵。但知识是死的，是供理性活用的，与其称science作“知识”，或将之译为“科学”，不若直译为“赛恩斯”。赛恩斯=知识+理性。“科学”者，分科之学也。但这译名实在太肤浅了，贬低了赛恩斯。

赛恩斯不等于科技、数据或仪器，其要素是理性求知。近百年许多撼动这个世界的伟大物理学家，主要靠自己的脑袋和纸笔，数据或仪器仅是辅助或佐证，甚至可以不要，E=mc²、F=ma，重要的是背后的观念，不是数据。理学院的训练也重推演，轻数字，真正须要数字的计算，交给计算机绝对比人脑快速又精确。可叹许多所谓的知识分子总喜举统计数据展现自己的“科学素养”，令一般大众误以为有数字就科学。

现代医学是个崇尚数据的极端例子，它号称科学，将人体视为机械元件的组合，以量度的数据说服自己与患者，大医院有如工厂的生产线，患者鱼贯进出。虽如此，它对于众多疾病却只能控制、掩盖症状，患者大抵须一辈子服药控制。何故？因为现代医学尚处于很幼稚、不成熟的阶段。它虽借用科技把形体观测到极细致，却忽略了在形体背后贯串全身的理。它的日新月异表示一直推翻前说。科学与数据不过是它遮掩自己无能的华丽外衣，却不能根治疾病。

凡物有生，必有死，文化亦同。例如“八卦”的概念，它曾经伟大过，但当它身上贴上越多神秘的色彩，或经战乱失传，真相就越不被了解。起初，人们虽对它不解，但仍抱有崇敬，如敬祖考。但若到了连贩夫走卒也可披上道服，胸前划个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八卦样式之时，人们对它的信仰便已动摇。千年之后，有一天，信仰突地崩解，人们奚落之，弃之如蔽帚。文化大革命岂无远因？现代，“八卦”已成为“莫名其妙、不知所云”的代名词，“八卦”已死。

“科学”这两个字眼的意义已经越来越模糊，上至教授，下至贩夫走卒，个个都已学会拿“科学”、“数据”当护身符，巩固自己的说词，往脸上贴金。它也即将如同“八卦”，被人们嗤为迷信，终将会走入历史，赛恩斯将死。